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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liebestraum的补充

@六巷 
之前有些仓促,总感觉落下了点东西。补充两个短篇,虽然无头无尾还偏离了主题...大概已经不是礼盒里的东西了吧嘻嘻。



柏辽兹幻想

——精英学校时期

 

布兰克深深困扰于这种猜测游戏。这带给他的只有怀疑下的痛苦和恐惧后的厌烦。他揣度着万奥利特在他面前的一切:他演讲时给予自己的一瞥,是无意还是一种检阅;他回自己来信时的笔调,是疲倦还是饱含热情;他笑着评论自己的游戏设计时,是暗含无趣还是真正的欣赏;他走路的步速,两次回信的时间间隔,辩论腔调的转换......万奥利特显露在布兰克眼里的一举一动成为了引向摇摆的喜剧或者彻底悲剧的蛛丝马迹;他没有显露的、在另一面所呈现的模样更是成为了布兰克卑劣的渴望之源。而之所以它们有如此的力量撼动布兰克脆弱的心脏,无非是因为他首先卑微地屈服在了万奥利特面前。

万奥利特,万奥利特。

他们相识之前,他这样一遍又一遍绝望又渴求地呼喊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深刻了解将注定接受今天的命运。

“卡斯塔利亚,你们虔诚地跪拜在它的面前,你们将它作为终生所居之地与不变的信仰。诸位,你们都曾在所谓俗世,所谓精神残骸里生活过。我要问,到底哪一个是自然?到底哪一个是人们应该归顺的天性?”

万奥利特讽刺尖锐的质问却成为了布兰克梦幻的热情。

“喂,你怎么看?”

他朋友般的戏谑,目空一切的自信,给退缩的怯懦者种下了忧郁的冥想。

“我要承认,你的反驳曾说服了我,甚至使我产生了留在卡斯塔利亚世界的幻想。你不仅是敌手,布兰克,你是我的朋友之一。”

他大方自如的表达作为短暂的欢乐时刻打断了那些四下乱窜的猜疑。

“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我和我的父母都相信政治学院更适合我未来的道路。我确实有些沮丧,但它被新的期待压倒了。祝福我吧,朋友。”

他云淡风轻的态度,他从容不迫的举止,却是狂乱的激情、愤怒和嫉妒的开端。

分别的时刻来临了。当他们分别作为旁听生和正规生在烈日之下接受了佩戴于衣领上那颗小小的玻璃球时,这一天的警钟已早早地敲响。

但是最后布兰克又一次让万奥利特主导了自己。他不过动了动嘴唇,就让布兰克义无反顾地倒向了那使他困惑多年的问题的一边。

“天啊,本来没有什么恶意,却有人含泪分离。”

于是,他收起温柔的泪水,选择了现在。

 


梦与死

——玻璃球游戏学园时期

 

他的食指在金色的小圆盒中填充的红色印泥上用力地摁了一下,然后拉过布兰克的右手,让他掌心朝上。

温热的手指接触皮肤的时候,布兰克轻颤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到了一个残缺的淡红色指印静静躺在掌心中,好像沉眠中的胚胎,孕育着某种生命。他的心里竟然对这个指印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怜爱之情。

卡迈恩不甚满意地端详了会儿,补充道,“这样,就表示,这是卡迈恩的。”

这种指印分布在一切需要卡迈恩留下名字或者个人标记的地方。最引人注目的是教室里的作业本、课本、游戏铁架上,因此他在很多人记忆里留下古怪的初印象。其次是生活用品——譬如水杯和饭盒上。作为室友的布兰克惊讶于他对烙印的偏执。

除却担忧之外,布兰克更好奇于“指印”的来源。为什么他不书写自己的名字?为什么用指印代替?为什么是血指印?然而他所有的疑惑都没有在他们同寝的日子里得到答案。当卡迈恩一次又一次回避所有可能导向这些问题的谈话时,布兰克就不再触碰它们。

在布兰克加入宗教团体的两年后,他得到消息:卡迈恩因为卓越的音乐才能被调往了档案馆从事学术研究。这与布兰克当初所设想的并无二致,他稍后就忘记了这件琐事。

真正把他暂时从忙碌的工作中拖出来,并激活了他记忆中卡迈恩影像的,是那条调动消息的一个月后的一封来信。这封信的落款处是毫无悬念的一枚淡红色指印。

“致布兰克:

这是一封经过再三思索后仍然鲁莽寄来的信。此刻我已经陷入了自己最害怕的一种结局,可笑的是我从来无力反抗。我只想到了你,布兰克——我在游戏学园唯一的挚友。我不是在向你求助;我需要的仅仅是倾诉,无论你是否有精力抽出时间阅读这封注定冗长的来信,我只是想倾诉。原谅我的私心吧。

我知道由于这些指印许多人把我当作怪人。我从未因此恼怒过,因为我也这样觉得。这是没有解药的瘾。

要想说明它,我得从我唯一的亲人,我的母亲和我与她度过的那些童年时光讲起。时至今日我无法原谅她,可我渴求见到她,因为我一切的感情:依恋、孤独、愤怒、无助...都失去了承载体。

我的母亲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玻璃球游戏学者。她的成就,尤其是在音乐和游戏联系上的研究成果,处于当时学术的最顶端。但是和其他把研究作为爱好或工作的人不同,她把她的学术当作了一个具象化的实物...当作了她的爱人。这不是比喻或者象征,而就是指一个人现实生活中付出爱与热忱的对象和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伴侣。

我的母亲,她一生都在追求“整体艺术品”。她从玻璃球游戏的高度概括性中得到启发,并最终把这种追求寄托在了乐剧之中。乐剧在音乐、表演、舞蹈、布景上的和谐性使她激动不已;以短小独特的音乐单元代表一个人物或事物的方式(即主导动机)恰合她的心意。比如说以“漫步”的间奏代替图画展览之间的过渡,以两个音符的固定反复暗示车轮的滚动...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吸引她的乃是以音乐单元代表一种情感:渴望、欣喜或失望。它们在乐曲中时隐时现并在合适时机将一切推向至高点。她不遗余力地企图将乐剧的这种特点融入进玻璃球游戏之中。

我幼时并未意识到她抱有的这种感情,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的母亲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人,包括我,可以说是毫无兴趣。换个说法就是,她过度沉迷于无穷无尽的钻研之中了。

我的处境可想而知:从早到晚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消遣就是听她买的磁带,阅读她那些枯燥的书籍。我四岁第一次烧水,然后全部浇到了脚上;尝试煮两人份的面条,烧糊了锅底;每次出门都像被独自抛弃在了陌生的世界,为了购买那些生活必需品起初我常常迷路。我像一个突兀的闯入者,站在外沿观察那些行色匆匆奔向目的地的路人。对于所有我制造的麻烦,她选择性地粗糙处理。

'生下你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她最后总是这样说。

十六岁之前我没有上过学。独自一人在家使我失去了'自我'的意识。没有'集体'与之对立,我不理解自己存在的位置和价值。我只知道我的存在完全是出于一个'错误的决定',而这只能说明这种存在本身就是个谬误。

有一次她没有出门,而是待在了房间里。我在伏案工作的她身边转来转去,无非是渴望引起注意。终于她起身了,但是一转眼消失在了房间门口。

出于纯粹的孩子的好奇心,我走进她的书桌,翻看那一桌密密麻麻的笔记——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带走了我的母亲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情。也许是我的臂膀,也许是衣角...总之什么东西碰翻了桌边的黑色墨水,我傻呆呆地看着那蜿蜿蜒蜒像蛇一样伏在纯白纸张上的液体。我想要去擦,却只把事情搞得更糟,大概那些散乱的纸张间微妙的顺序也被打乱了。总而言之,当我母亲拿着一叠新的白纸站在门口看到一桌的狼藉和慌乱擦拭的我的时候,她愣住了。接着她疯了一样的跑过来,手中的白纸在地板上落了一路。然后她把我拨到一旁,狂乱地翻看着那些被墨水浸染的笔记。

我站在一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试图回忆我刚刚看到的那些东西。

她的身影忽然模糊了,杂乱的声音和心底的恐惧如潮水退去......掺杂着五线谱、音符和注解的笔记在我的眼前浮现,它们有生命般地重新排列组合,然后开始闪耀:我看到它们如何呼吸,如何在滚动的、颜色各异的玻璃球上展现出新的生机。

我伸出手在桌上悄悄蘸了点墨水,着魔般地蹲下,在地上的白纸上画出那些奇妙的组合。单元一个一个地浮现出来,四个动机互相推动着向前涌去,最终达到了完美的高潮。一个新的阶段出现了,它平静祥和,继续向前流淌......

我被突然地拉了起来,幻象终止了。接着我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母亲第一次打我。

'我以前只是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的工作,我只有这么一个希望而已。现在,我希望你能够消失。'

消失,这是她给我的判决。

我的鼻血流了出来,一直滴在了地上的那些纸上。她终于有些惊慌,拉着我到客厅手忙脚乱地想要止血。其实只是毛细血管破了而已,很快就止住了。她看着我,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出了门。

我回到母亲的房间,拾起地上那一张纸。上面有几滴干了的血迹,我把它揣在怀里带走了。这是属于我的。

 

她在我十六岁那年自杀了。我当初根本无法理解这件事情。现在我明白她是死在了无穷的难以言表的喜悦里,死在了那些无终旋律之中。

一切结束后她的同事把我送进了精英学校的弗雷多校区,我开始和同龄人,和老师接触。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已经失去自己的存在了......我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口吻说话,以什么样的态度寻求老师的指点,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同学的嘲笑。我比同届的人年长两岁,但是却比任何人都不堪一击(我从不愿意承认)。我无法在作业本封面的空格处写出“卡迈恩”这个名字。这个人究竟还存在吗?存在着的,就是卡迈恩吗?

讽刺的是,那些磁带和书籍起了作用,母亲的印记开始在我身上显现。从精英学校到游戏学园,音乐课的任何内容对我而言只是小菜一碟。我既为这件事快乐——某种意义上这证明了我的价值,又感到深沉的恐惧。我不想成为我母亲那样的人。

我曾经那么地羡慕你,布兰克。你拥有的是liebestraum,是过去为你编织的梦境,而我得到的是死亡。尽管对我的母亲来说,那是新的幸福。我对你的处女作的批评,大多由于嫉妒的驱使(当然也有客观成分)。

他们把我指派到了档案馆,我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研究无穷无尽的命题。这是我的责任吗,还是宿命?我的内心疯长出来的,除了对复制结局的恐惧,还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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